身材敦实,说话大声大气,作派粗疏——一般人初见刘扬,很难相信他是琴人,更想不到他是广陵派琴家刘少椿的外孙。不过,只要听他弹过《平沙落雁》、《良宵引》、《忆故人》等琴曲,听他讲过对琴的体悟之后,这种疑虑都会打消。
刘扬本姓毛,1952年生于扬州。幼年丧父,随母寄居外家。他的外祖——著名广陵派琴家刘少椿先生博学多才,擅皮雕、通字画、习昆曲、长武术。当时少椿先生孙辈无男,便让刘扬改随母姓;又因其生于扬州,便取“扬”为名。少椿先生非常喜欢刘扬,与友人弹琴论道时也常带上他,但并未早早地教他学琴,直到他长到9岁,这一年是公元1966年。刘扬才学了一两个月的基本指法,“文革”爆发了,在那个“煮鹤焚琴”的年代,没人再敢弹琴,这一耽搁就是5年。1971年,政治空气开始回暖,少椿先生才敢再提教琴的事。教了一两个月后,少椿先生的幼女刘微因病去世了。刘微深得少椿先生真传,她的去世给了父亲极大的打击,少椿先生于幼女去世50天后也离开了人世。
由于家庭影响,刘扬的大姨、母亲刘蓉珍都能琴,母亲还掌握了广陵独特的“唱弦”技艺。“唱弦”是广陵派独有的教琴方法,即将弦数、指法、气口、节奏、音高等,在教弹琴曲的同时唱出来。“唱弦”能使古琴易学而难忘,对传承有独到的贡献,如今能掌握的人已经不多。刘扬想学古琴但苦于无人教授,求到大姨时,她却说:“学琴?你不是那块料!”这大概是由于刘扬自幼活泼好动,与古琴艺术的主“静”不尽符合吧。这刺激了刘扬,他说:“假如没有大姨这句话,也许我学琴的劲头还没有那样大。”
大姨不肯教,母亲说:“我来教你吧,虽然记得的曲子不多,但可以帮你打打基础。”刘蓉珍当时只教了他一支《关山月》,就是这支并不复杂的曲子,刘扬一弹就是两年。那两年当中,他每天都刻苦练习,常常从晚饭后弹到清晨。最初兄长对他在别人睡觉时弹出难听的琴声深为不满,后来他越练越好,偶尔不弹时,兄长反倒不习惯了。
刘少椿生前有不少弟子,琴家梅曰强是其中较著名者。1982年梅先生来扬州探望师母,刘扬的母亲问起能否教刘扬弹琴,梅先生一口答应下来。就这样,刘扬有了真正意义上的老师。这个老师非但不收费,还会提供食宿。梅曰强家在南京,为了学琴,刘扬每次下了夜班,都要从扬州赶往老师处。当时学琴的条件很差,梅先生与子女同住四五十平方米的房子,琴室只有五平方米。没有琴桌,就以办公桌代替,老师教一句,就得起身把琴让给刘扬弹。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学了近两年,刘扬的古琴天分逐渐显现出来,一支10分钟长的广陵派代表曲目《渔樵问答》,刘扬一个晚上就学完了。次日,梅先生问刘扬:“昨天学过的曲子还记得吗?”刘扬如命弹完后,梅先生感叹道:“我一共会28支曲子,这样下去,还不够你学一个月的呢!”1991年梅曰强退休后,刘扬把他接到扬州,并将自己带着的学生全部交给他,自己只教儿子和外甥女,直到2003年老师去世,才又开始带学生。刘扬的儿子刘樵生于1989年,名字也是梅先生所取。梅先生说:“广陵派的四大名曲《樵歌》、《渔歌》、《墨子悲丝》、《佩兰》以《樵歌》为首,刘少椿先生最擅弹的曲子也是《樵歌》,并有‘刘樵歌’的美称,这‘樵’字又代表着勇于攀登,就取‘樵’为名吧,我希望他能把广陵派的琴风流传下去。”现在刘樵已经从扬州艺校古琴专业肄业了。
2000年和2004年,刘扬分别在扬州和南京——这两个同自己的琴艺密切相关的文化古城开设琴馆教琴,都名之为“刘少椿琴馆”,受他指点的学生已过百人。从2004年开始,他还受聘在扬州艺校教授古琴演奏。刘扬还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学习斫琴,10多年后,他开设了斫琴作坊,第一批共做成9张琴,主顾是著名琴家吴钊先生。
谈到广陵派琴风,刘扬认为它继承了中国琴学的传统,有“北方之雄、南方之秀”,主要特点是“绮丽细腻、刚柔相济、跌宕多变、音韵并茂”。他对当前古琴艺术的传承有很多担忧,认为现在很多人对继承传统不够重视,一味强调创新和变革,琴界也有学院化、西方化的趋势。他说:“允许自由发挥正是古琴艺术的高妙之处,如果古琴音乐被标准化了,板眼节拍被定死了,古琴艺术就失去了它的特色。”对于现在不少人一味追求古琴音乐的表演效果,刘扬也不以为然,他说,古琴不单是弹给别人听的,更是“个人的修养”。古琴入选“人类口头和非物质遗产代表作”之后,一时教学古琴火热起来。刘扬对大班学习的方式很不认同,他说:“一对一的教授方式才最好;现在一些人指法都掌握不好,就去教琴,是误人子弟。”
对于古琴传承,刘扬还想做更多事情,于是将扬州的琴馆交给了师弟,将南京的琴馆交给了儿子,于今年9月来到北京,打算通过努力授徒教琴来扩大古琴的影响,现在已有不少喜好古琴的年轻人前去求教了。(来源:拙风文化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