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与音乐,犹如孪生姐妹。很多作家都是乐迷,写过很多与音乐有关的著作,如罗曼·罗兰的《约翰·克里斯朵夫》,肖复兴的《音乐笔记》,余华也是其中之一。手中正读的这本《间奏:余华的音乐笔记》(江苏文艺出版社2013年10月出版),收录了这位古典音乐发烧友的音乐笔记,那些文学与音乐间奏中的温情,让人爱不释手。
《间奏》这本书,收录了余华关于音乐的随笔,是音乐与文学相融合的产物,体现了艺术是相通的这一特质。全书主要包括了音乐的叙述、高潮、肖斯塔科维奇和霍桑、《第七交响曲》和《红字》、灵感、否定、色彩、字与音这几个部分。余华用他的叙事天赋,为我们讲述音乐的激情与温柔、艺术的纠葛与羁绊,让我们意识到在那些响亮的名字后面,还有一些害羞和伤感的名字,这些名字所代表的音乐同样经久不衰,比如贝多芬、莫扎特、勃拉姆斯、柴可夫斯基……而这也体现着余华的音乐口味。
余华用小说家的视角和语言,与世人分享他对音乐旋律与节奏的理解和感受。比如莫扎特为唐纳·安娜写的一段音乐使他很吃惊,“它出现在第二幕抒情的女高音唱段上,这是一首令人悲恸欲绝的歌曲,其中爱情的诗句是用悲伤和泪水表现的。但是这段歌唱却是用可笑的、不合适的乐句来结束。人们不禁要问,同一个人怎能同时写出两种互不相容的东西呢?唐纳·安娜好像突然把眼泪擦干,变成了一个粗俗滑稽的角色”。读后不禁让人感叹,余华已经完全融入了音乐的内涵之中,与音乐同悲,同喜,同哭,同乐。
余华的音乐随笔大多写自己对音乐的感觉,这种感觉是通过比较来表现的。当余华写勃拉姆斯的音乐时,他会拉上李斯特、瓦格纳作陪衬,再拿巴赫、贝多芬等进行烘托,由此比较出勃拉姆斯的主要特点。他写肖斯塔科维奇时,竟然拉上了霍桑,一开始让人觉得不可思议,随着他娓娓道来,我们也渐渐感受到了两者的共通点。余华对肖斯塔科维奇和霍桑的比较是非常得意的,一连写了三篇,包括《第七交响曲》和《红字》的比较,这是典型的文学和音乐的“通感”。
余华的音乐视角,是欣赏者的视角,是作为作家的欣赏者的视角。《间奏》很有可读性,因为余华知道如何运用文字的力量,来表达对音乐的种种看法。“这是罗斯特罗波维奇的大提琴和塞尔金的钢琴。旋律里流淌着夕阳的光芒,不是炽热,而是温暖。在叙述的明暗之间,作者的思考正在细水长流,悠远而沉重。即便是变奏也显得小心翼翼,犹如一个不敢走远的孩子,时刻回首眺望着自己的屋门……”余华富有个人特色的文学语言,也贯穿在他的音乐随笔中,并且用音乐来表达他小说写作的一种理想。
余华在倾听音乐时,是在听音乐自我诉说的故事,在领会其中的精神,这些表明了余华的音乐敏感与艺术天赋。在余华看来,音乐的叙述和文学的叙述,都暗示了时间的衰老和时间的新生;它们都经历了情感的跌宕起伏,以及高潮的推出和结束时的回响。音乐中的强弱,如同文学中的浓淡之分;音乐中的和声,就像文学中多声部的对话和描写;音乐中的一些华彩乐章,就像文学中富丽堂皇的排比句。不同的是,文学的道路仿佛是在地上延续,而音乐的道路更像是在空中伸展。余华用第三只眼睛看音乐,看出了和常人不同的感觉。
无论如何,在《第七天》的喧嚣之后,《间奏》是一本安静的书。音乐给了余华爱的思想,从而影响了他的文学观念;音乐激发了余华的创作灵感,使他找到了独特的出场路径;音乐影响了余华感知世界的方式,从而导致他叙事风格的变化。不过,用文字来描写音乐,总会给人一种理性不足而感性有余的印象。(河北日报/张光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