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国举办音乐会的
30年情结
北青报:你是上个世纪80年代出国留学的那批人,这次回到美国举办音乐会,是否感想很多?
叶小纲:当年我去美国留学的时候,底特律是美国西北航空公司的交通枢纽,到任何地方去都要先飞到底特律,当时我就觉得这个城市了不得,我想有机会到这个城市演我的音乐;伊斯曼音乐学院所在的罗切斯特市也很辉煌。但这两个城市现在都衰落了。这次我的音乐会上,我把在伊斯曼留学时我的老师请过去,他们很高兴。
北青报:回美国开音乐会,你会讲怎样的中国故事?
叶小纲:第一,我跟旅居国外的中国作曲家不一样,因为我回到国内很多年。我回来这些年,为了创作到处走,尤其是做“为西部贫困学校写校歌”活动的时候,我们去了很多地方,访贫问苦,创作出当代中国音乐。音乐素材里有中国传统,也有现代的民间音乐。比如“号子”,现在哪有苦大仇深的号子?没有了。“嘿佐,嘿佐!”的船工号子,那是1978年我们上音乐学院时学的。我曾经到湖北小三峡,为了给他们创作校歌,我们坐船逆流而上,一群孩子就站在水里要为我们唱民歌。他们说:“给你唱个歌要不要?”我们说:“要的,要的。”他们唱得很好听,是新民歌,唱完歌就上来跟我们要钱。我问他们:“你们要钱干吗?”他们说:“交学费。”我听了很难受。眼泪一下涌上来。我把这些东西用进来,这样的东西如果不是亲临现场,很难体会到的。我想,我这次去美国给他们讲的是当代中国的故事。
北青报:说说你带去的三部作品?
叶小纲:《喜马拉雅之光》是过去没有演过的,美国的评奖是你报名时拿自己过去的作品,他同意了你再报新选题,我报了《喜马拉雅之光》,他们同意才能创作。能够被选为古根海姆基金会音乐大奖,主要是因为我的过去,我的《大地之歌》、《最后的乐园》和《钢琴三重奏》,他们的评奖非常专业。我的作品基本上没有用中国乐器,就是走西洋方式,如果用一堆中国乐器,国外乐团是没有办法演奏的,只有外国乐团能够演奏,中国的作品才能真的走向世界。《大地之歌》这一次要演完整版,这是用马勒的《大地之歌》中的相对应的唐诗原作重新写成的。而小提琴协奏曲《最后的乐园》讲述人对生死轮回的思考。
我的音乐表达了
对世界的勃勃雄心
北青报:你们这一批作曲家是中国新时代成长起来的,同时,也是一批有想法的作曲家,这批作曲家出国留学,又把世界现代音乐引进国内。但是你的作品却不是原先那种先锋音乐,让人听不懂,为什么?
叶小纲:我的作品,尤其是回国后的作品都是对中国故事的感悟,至于是不是先锋,其实在美国也不是所有的现代作曲家都很先锋。我的美国老师施瓦特纳,以前专门写难听音乐,怎么难听怎么写,所谓很学术化。后来他突然改变了,音乐变得又专业又好听,他开创了整个美国音乐创作的新风。所以我从美国回来与我出国前相比,没那么先锋了。因为我觉得他的音乐很接地气,而我的音乐也力求接地气,比如我的《喜马拉雅之光》,我曾多次去西藏调研,与藏民交流,感受西藏的美丽。
北青报:怎么来形容叶小纲音乐的创作风格?
叶小纲:或许是成长历程和多元文化背景使我的音乐有些特别之处。我的音乐创作,一般不把个人情绪放进去,我只是把握音乐创作的规律,音乐有它自己的走向。听众不会觉得我是一个愤懑的人、浪漫的人,或神经质的人,不会觉得我是一个愤世嫉俗、呼天抢地、对时代心怀不满的人。音乐就是音乐,它是美丽的、美好的、天真的、励志的、温暖的,能滤去世间的尘埃,将撕裂的心胸抚平,缝合滴血的创伤,把人世间的悲伤稀释,为绝望的灵魂重塑信心,让我们的心胸变得宽容与仁慈,永远鼓舞人心。我希望自己的音乐能凛然绽放于中国文化的天空,发出高质、独立、有担当、无愧于历史与时代的声音,为后人留下时代美好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