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家陈晨：指挥是一项修行

　　10月31日晚，湖南音乐厅里不时爆发出阵阵热烈的掌声，著名美籍指挥家陈晨与湖南交响乐团首次合作，为星城的古典音乐爱好者带来了具有纯正欧美乐团色彩与厚重感的精彩演出。

　　“少小离家老大还，乡音无改鬓毛衰”。在美国留学、工作已经二十多年的陈晨，还保留着上海口音。与多数同龄人相比，喜欢运动、热爱思考的他显得年轻、有活力。

　　指挥大师祖宾·梅塔曾这样评价陈晨：“他的排练非常有效并充满音乐。他能够抓住总谱上的所有细节，并让乐队队员做到这些细节。”做事认真、注重细节的陈晨，为了这次音乐会，特地去香港购买乐谱，并提早一周赶到长沙，抓紧一切时间与乐队磨合。

　　给国内乐坛带来“欧陆之风”

　　“去年回国以后，我一直在考察国内的古典音乐市场，陆续接触了一些乐团和圈内人士，对国内的演出机制有了一定了解。”陈晨一直在思考自己能够做些什么?“比较来说，美国的乐团有很好的传承，比如说，克利夫兰交响乐团的弦乐演奏家们至今还沿用第一代欧洲移民演奏家的指法，这种传承使乐团保持了水准与特色;有些管乐队员半辈子都在一起呼吸，他们之间已经很自然地达到了高度默契。相比之下，国内乐团的乐手普遍比较年轻，当然，年轻人有活力、容易接受新东西，但另一方面，年轻乐手演出经验少、接触的曲目少，还需要更多时间去磨砺。”

　　陈晨认为，古典音乐还是要使人思考、给人启迪，它并不是一种娱乐，国内的古典音乐市场表面上看很热闹，其实观众对古典音乐的了解程度还有待提高，这不是一、两个人的努力能够改变的。

　　二十多年来，陈晨与印第安纳州曼西交响乐团、美国青年交响乐团等多个著名乐团合作，积累了丰富的指挥经验，他希望给国内乐团带来一些新的观念与方法，比如说，如何高效地排练，在波士顿大学读硕士期间，他就已经开始在交响乐团实践，学会各种排练与管理的技巧。因此，带领湖南交响乐团排练了几天之后，大提琴首席等乐手纷纷表示惊叹：陈指挥的效率太高了——他总是抓住重点，安排每个声部的乐手充分利用时间、出色地完成任务。“有很多钢琴家转行做指挥家，他们的优势在于可以在钢琴上很快弹出曲子。而我在乐团中的经验，使我非常了解每个乐手的具体需求，比如，何时快、何时慢、何时需要呼吸标志。”陈晨说。

　　指挥是一个孤独的职业

　　“一个好的指挥要有个性、与众不同，具有感动别人的能力，能够带动这个乐队、和乐队一起对音乐进行再创作，我很享受这个过程。”陈晨分析，东方的指挥家肢体语言比较丰富，更敏捷、更富有表情，从技术上来讲更注重节奏，比如小泽征尔在台上总是蹦蹦跳跳的;欧美指挥家肢体没那么灵活，但他们对音乐的诠释非常有说服力。“最初我们可能很注重学习外在的形式，但逐渐会更注重内在的东西。”

　　陈晨深有感触地说，指挥是一个异常孤独与辛苦的职业，如果内心没有持续的激情是很难做好的。“当年小泽征尔曾给我讲过他在欧洲向卡拉扬学艺的故事：那时他担任卡拉扬的助理，为了排练一部莫扎特的歌剧，每天卡拉扬和乐团都工作到深夜，但是第二天，卡拉扬总是第一个来到排练现场，看不到一丝倦意。当他向卡拉扬请教指挥成功的秘诀时，卡拉扬告诉他：‘睡觉、自己睡觉。’这意味着必须脱离世俗生活、异常专注与勤奋，之后，小泽征尔把家人送回了日本，每天早上四点半起床读乐谱，一直坚持了几十年。所以我想，只有努力把每一个音符都吃透了，才有资本在舞台上像小泽征尔那样‘张牙舞爪’。”

　　指挥是一个乐队的灵魂，必须不断学习、自我提高。陈晨回国后，在广州的家里特意安装了卫星电视，每天收看美国的古典音乐台，观摩大量的交响乐演出，向世界著名的指挥家们学习。“我在美国时很喜欢看电影，看各种类型的电影，从中吸收文化、语言、视觉艺术等等很多方面的东西;旅行对理解音乐也有很大帮助，比如，当我来到热情四射的布拉格，观察那里的风土人情，突然领悟到德沃夏克的《第八交响曲》那种浓郁的波西米亚风格。”

　　本领过硬才会得到认可

　　回国后，陈晨欣喜地发现，国内的音乐教育条件已经有突飞猛进的发展。他回忆，当年在波士顿大学曾参加校内的音乐比赛，进入了决赛，“我当时猛然醒悟到，自己和欧美同学之间的差距太大了!在单簧管演奏方面不可能超越他们。那时我一直在思考，国内的老师和同学都很聪明、很刻苦，但我们没有掌握正确的方法——仅仅把学习音乐当作是一种困难而不是享受，‘弹得飞快、拉得飞快’一度成为演奏水平高的一种标准。但出国以后发现，弦乐专业的中国学生还有能够考入美国交响乐团的，管乐则全军覆没——刚到美国那几年，管乐专业的同学不好找工作，只要有一个乐团招人，就会有一、两百人去参加考试，竞争非常激烈。”

　　当时中国留学生的境遇是促使陈晨改行的一个重要因素，但事实上，1982年，从中央音乐学院毕业分配到中央歌剧院之后，陈晨就开始对乐团指挥专业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感觉仅仅做一个单簧管演奏员已经无法发挥自身充足的能量。

　　上世纪80年代中期，卡拉扬带领柏林爱乐乐团、小泽征尔带领美国费城交响乐团先后来北京，“那时的演出现场刚开始有立体声，给我了很大震撼，我开始有准备地看指挥方面的书、自学英语，当时不少外国专家陆续来给我们上课，类似于现在的大师班，我经常在专家课上担任翻译。”陈晨回忆，那时他非常想去国外学习，他把自己的演奏录到盒式磁带里，交给当时来访的美国管乐指挥协会主席吉伯森，“吉伯森听了录音之后，认为我可以直接进入在美国丹佛举行的音乐比赛的决赛，他给我写了一份邀请函，但是，当时有关部门以‘没有因私出国参加比赛的先例’为由没有批准我出国参赛，给我的打击非常大，使我越发想出国，同时给好几个美国大学寄了申请材料。”

　　1987年，陈晨被美国波士顿大学录取，并拿到了全额奖学金。在波士顿大学音乐学院每年举办的坦格伍德音乐节的指挥大师班，他得到了伯恩斯坦、小泽征尔等大师的悉心指点，进步非常快。在一次音乐节期间，祖宾·梅塔看到了陈晨的指挥，推荐陈晨在博士毕业后去父亲梅里·梅塔担任指挥的美国青年交响乐团，那时梅里·梅塔已经80多岁，身体不太好，每当老先生不舒服的时候，陈晨就代替他上台指挥，很自然地与这个乐团逐渐融和、成为常任指挥。

　　此后，陈晨执棒美国各地多个交响乐团：加利福尼亚圣·加百利交响乐团、印第安纳州曼西交响乐团、阿斯本音乐节交响乐团、俄亥俄肯特交响乐团、宾夕法尼亚州罗科海文交响乐团以及现任音乐总监的佛罗里达布劳伍德交响乐团。

　　美国的专业媒体认为“他对音乐驾驭自如、诠释精准”。在观看了陈晨指挥的贝多芬第八交响乐后，指挥大师斯坦斯拉夫·斯科罗瓦斯基评论道：“这是一场非常成功的音乐会，这位指挥的技术和热情使我看到他前程无量。”

　　期待更多火花

　　与陈晨合作过的乐手认为，他性格温和、对乐团成员都很尊重，“指挥要特别注重沟通的艺术，如果个别乐手总是因为喝醉酒耽误排练，我会找他谈话，但平时我不会说太多、点到为止，因为职业乐团的乐手已经具有一定经验，不喜欢别人指手画脚。”刚接触一个乐团时，陈晨通常先让乐队演奏贝多芬、勃拉姆斯、门德尔松的经典作品，这样可以迅速了解其基本演奏水平，判断哪个声部强一些、哪个声部弱一些、各自存在什么问题，然后有针对性地进行训练、解决。

　　“在曲目安排上，我会结合乐团的演奏能力、风格与观众的欣赏水平与偏好，比如说，佛罗里达布劳伍德交响乐团所面对的观众是全国各地来度假的形形色色的游客，那就要演奏一些活泼、通俗的曲目;而费城是欧洲移民的聚集地，比较保守，不太接受现代音乐，因此，与费城交响乐团合作演出的一般都是经典乐曲。”

　　陈晨满怀热忱地期待着，未来与更多国内优秀乐团合作、不断碰撞出新的艺术火花。 (徐丽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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