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西对话搭起“音乐桥” 京津联动上演“双城记”

中西对话搭起“音乐桥” 京津联动上演“双城记”

　　“没想到一个美国作曲家能用音乐描写《诗经》，能把先秦时代那种原始的、古朴的、苍莽原野的状态呈现出来，太惊喜了！”排练完天津茱莉亚学院常驻教师、作曲家尼科洛·安森的《乐子之无知》，古筝演奏家常静难掩兴奋。

　　5月16日晚，这首为低男中音、古筝、长笛、大提琴、打击乐而写的中国作品，将在国家大剧院迎来世界首演，与谭盾、陈其钢、郭文景、姚晨等中国当代作曲家的代表作《弦乐四重奏与琵琶》《水调歌头》《锣的宣叙》《劝君更尽一杯酒》同台，共演一场“中西对话”。

　　5月中旬，天津茱莉亚学院与国家大剧院展开了一系列演出交流互访活动，包括四场室内乐音乐会，“中西对话”音乐会压阵出场，将为双方这场联动京津两城的盛大互访收官。

　　中西对话，一场极具含金量的学术音乐会

　　2010年夏天，安森第一次来中国，坐火车从上海驶入浙江时，山坡上成片成片的竹林闯入视野，“那完全是一个外国人想象中的中国：竹林、雾海、稻田、茶园、瀑布、山庙……简直太美了！”

　　初入中国的兴奋，他至今记忆犹新。十多年过去了，这位“中国女婿”将他对中国的想象纷纷落到笔下，而他对中国民族乐器、中国传统民歌的使用也早已化为日常，糅入血液，信手拈来。

　　“中西对话”，尼科洛·安森《乐子之无知》排练“《乐子之无知》取材于《诗经》，其实是受到常静老师的启发，我一点点去学习并选择了三首诗，根据词的意思和情绪去谱曲，同时融合了中西方乐器不同的演奏特点。”谈及这首受纽约茱莉亚、天津茱莉亚共同委约而写的新作，安森说道。

　　三首诗分别为《黍离》《简兮》《隰有苌楚》，第一首描写了一种百无聊赖的消沉状态，尽管第二首充满了洋洋自得和虚张声势，也无法完全摆脱那种意志消沉的感觉，直到第三首，才带来了平静——一株果树在泥泞中生长。

　　安森将这样一幅画面与自己的生活状态进行了比照，虽然已经过去了三千年，这些诗所表达的意境仍然跨越了时空，让他共鸣，而他也试图用音乐还原自己对先秦古风的想象。

　　为了研究《诗经》，安森翻遍了各种中英双语版本，得益于流利的中文，他和常静交流《诗经》也毫无障碍。“我低估他了！没想到他的中文功底那么深厚，他对中国文化的研究也不是表面的浮光掠影，而是入肌入理，甚至让中国人汗颜。”常静对《诗经》的研究颇丰，在她看来，安森将先秦人脚踩大地、背靠烈阳的旺盛生命力复现了出来，能将人带进三千年前的中国。

　　“中国音乐是一种精神、一种风骨、一种哲学，不是黄皮肤黑头发写出来的才叫中国音乐。”低男中音歌唱家沈洋同样在《乐子之无知》里献声，在他看来，作为一名外国友人，安森将音乐和诗词的关系做到了极致，“这就是中国音乐，它的灵魂属于中国。”

　　“中西对话”，陈其钢《抒情诗Ⅱ——水调歌头》排练无独有偶，首演《乐子之无知》之余，沈洋还将为陈其钢一首三十年前的旧作掸去灰尘，献唱《抒情诗Ⅱ——水调歌头》。这首作品以苏轼的诗词为蓝本，为男声和十一件乐器的室内乐团而作，1991年在荷兰首演后，因为难度太高，鲜有面世的机会。作品中人声部分的很多元素都来自陈其钢少年时期的家庭教育与影响，有京剧、昆曲的韵白，有评弹和京韵大鼓的声腔，有小生、老生和花脸，也有西洋唱法和现代话剧的用声，对声乐演员要求极高。

　　在网上找到《水调歌头》后，天津茱莉亚学院艺术总监兼学术院长何为一口气听了两遍，兴奋到睡不着。“一定要演！”作为“中西对话”音乐会的策划人之一，他迫不及待向陈其钢抛出了橄榄枝。然而，陈其钢有不少顾虑，顾虑之一便是演唱者难寻，何为向他力荐了沈洋，沈洋辗转跋涉到丽水深山里的躬耕书院，跟着陈其钢研习了两天。

　　“没人能唱，难在结合了太多可能性，普通的歌唱演员很难做到。”陈其钢如今轻易不出山，演出前，他专程飞到天津，盯着沈洋和天津茱莉亚室内乐团排练，“因为太难得了，好不容易找到这么好的演唱者、演奏者，我想努力一下。”

　　“中西对话”，郭文景《锣的宣叙》排练不只是陈其钢，作曲家郭文景、古琴演奏家陈雷激、古筝演奏家常静、琵琶演奏家李佳、打击乐演奏家尹飞也来了。天各一方的大牌作曲家、演奏家云集天津，当地人笑说，也只有天津茱莉亚有这样的号召力。从作曲家、演凑家到演出曲目，这都是一场极具含金量的学术型音乐会。“他们都是天津茱莉亚的老师，还有丰富的舞台演出经验，手上的技术非常完美，一出手就很准确。”在《乐子之无知》，常静合作的对象包括天津茱莉亚室内乐团的长笛演奏家盖尔盖伊·伊采什、大提琴演奏家金兗珍、打击乐演奏家韩文卿，中西乐器交织相融，她丝毫不觉违和。

　　“没有什么乐器不能合作，或者什么乐器天生就能合作，而是看人和人是否能合作——乐器是人的延伸，你是通过这件乐器来表达内心世界，大家若是方向一致，玩什么乐器不重要。”常静说，她从来都是从声音出发，寻找志同道合的朋友，而在天津茱莉亚室内乐团，她找到了。

　　同样，和天津茱莉亚室内乐团合作，沈洋感觉“非常踏实”，“他们总能迅速进入状态，对音乐的热情和专注，太让人印象深刻。”

　　无论是古筝、古琴、琵琶还是锣，中国民乐器在音色上都个性十足，非常适合小型的室内乐，“中西对话”音乐会的曲目都是室内乐编制，给了这些民乐器绽放光芒的舞台。对此，常静感动又感慨，“这个平台搭得太舒服了！”

　　“中西对话”，谭盾《弦乐四重奏与琵琶》排练“我们的办学理念是，通过天津茱莉亚这个窗口，让世界更了解中国，而音乐是增进理解、兼容并包、求同存异的最佳桥梁。”谈及策划“中西对话”音乐会的初衷，何为笑说，“平时这些音乐家多忙啊，但这场音乐会把大家聚到了一块儿，朋友们欢聚一堂，让我觉得很有意义，‘中西对话’系列将来一定得做下去。”强强联手，京津两大艺术机构上演双城记

　　除了天津茱莉亚室内乐团，细心的观众还能发现，“中西对话”音乐会从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搬来了“援兵”。而两个乐团并肩作战，也不只是“中西对话”这一场。

　　5月12日、13日、15日，天津茱莉亚的两位常驻教师——小提琴演奏家李伟纲和圆号演奏家韩小光，牵手特邀双簧管演奏家刘明嘉，入驻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在北京、天津连演了三场“弓弦与号角”音乐会，堪称城中盛事，也让两地乐迷尝足了甜头。

　　京津两大艺术机构强强联手上演“双城记”，缘分可以追溯到2020年初。当时，纽约茱莉亚学院、天津茱莉亚学院与国家大剧院签署了战略合作谅解备忘录，共同探索涵盖演出策划、艺术教育普及、艺术家培养、人员交流等全方位合作，今年5月的这次演出交流互访，正是合作首次落地开花。

　　“弓弦与号角”，李伟纲和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天津茱莉亚常驻教师、上海四重奏成员李伟纲马不停蹄，参演了三场“弓弦与号角”。短短两三天内，他带着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的弦乐声部，排演了四首曲子——巴伯《弦乐柔板》、图里纳《斗牛士的祈祷》、巴托克《弦乐嬉游曲》、柴可夫斯基《小夜曲》，年轻后辈在室内乐上的进步，肉眼可见。“室内乐里没有指挥的概念，每个人都要被迫变成一个主动性很强的人，如果你要去‘跟’人家，肯定就晚了，一定要呼吸在一起。”在室内乐领域奋战三十余年，李伟纲强调。

　　“在上海四重奏，四个人各管各的声部，现在变成我一个人带小提琴、中提琴、大提琴、低音提琴，压力挺大的，我也不太喜欢粗糙的音乐输出。”时间虽紧，但李伟纲并没有放松要求。他至今还记得排演柴可夫斯基《小夜曲》第三乐章的一个插曲，跑到台下听了一会，他建议某个地方的开始和结束，声音轻十倍，“结果轻一倍都很难！后来我拉了一遍，让大家听听有多轻，他们再拉一遍，一下子都对了！大家就感觉很来劲了。”

　　26位弦乐手共演《小夜曲》，齐刷刷站成几列，俨然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而李伟纲就是领头的军师，推着年轻人们往前走。

　　和这群平均年龄34岁的乐手在一起，57岁的李伟纲像是带着小辈们“升级打怪”，人气甚旺。“他们完全不排斥我，很多乐手跟我讲，好像回到了学校里。乐团很年轻，士气很高，大家都想把乐团搞好。”李伟纲笑说，想真正提高一个乐团的素质，就要让他们多演室内乐，因为可以打磨、提升每位乐手的眼力和耳力。

　　“弓弦与号角”，李伟纲（中）和李喆（右一）“李老师耕耘室内乐三十多年，积攒了很多经验，大家都特别信服他！”作为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的乐团首席，小提琴演奏家李喆一直和李伟纲并肩而立，也对这次合作感触最深。虽然排演交响乐大家已经培养了足够的默契，但这种默契，和受室内乐集训还不一样。“在交响乐里，大家都是小号螺丝钉，但在室内乐团，大家都是大号螺丝钉，人更少了，每个人的作用会被大大凸显。”李喆同样观察到，没有指挥看了，乐手们的主动性也更强了，“你不光要熟悉自己的声部，还要熟悉其他声部，才能进行完美组合，而不是死守着自己的拍子，生硬地拼接在一起。”

　　“弓弦与号角”，韩小光和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一直以来，我们更多是在交响乐和歌剧上发力，室内乐常常依靠艺术家个人的努力。和天津茱莉亚合作，我们期待能为乐团的室内乐升级提供助力。”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总经理任小珑说。为此，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停掉了近期所有大型交响乐演出，乐手们化整为零，全身心投入“弓弦与号角”与“中西对话”，排出了一些平时难得一听的作品。比如莫扎特的《大帕提塔》，这是世界上最有名的管乐重奏作品，但因为拥有7个乐章、时长50多分钟、需要动用十三四个管乐，叫人望而却步，演出机会并不多。

　　“有了李伟纲、韩小光、刘明嘉三位大家加盟，这样的作品排起来才会更有把握、更有品质保证，乐团也会越来越艺高人胆。”任小珑坦诚。

　　“每个人都不是一个孤岛，每个机构也不是一个孤岛，自己关起门来，躲在象牙塔里肯定是不行的。只有通过更多的交流和合作，才能有更多好内容被创造出来。”任小珑说，这次合作是一次试水，未来，双方会像滚雪球一样玩出更多的花样、更多的形式。

　　“弓弦与号角”，刘明嘉和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从创办之初我们就有一个愿景：要根植于中国，致力于将天津茱莉亚学院打造成中国与亚洲音乐教育的推动者，京津冀地区艺术与文化生活的新中心，以及中西方文化交流的新平台。”天津茱莉亚学院执行理事兼首席执行官卜怡明展望与国家大剧院的战略合作，可谓跨领域的一次携手，“一个是中外联合办学的知名音乐教育机构，一个是国家级表演艺术中心的表演机构，我们都渴望通过全新而富有创意的方式，同观众和学生进行交流。国家大剧院的艺术家们得以将其精湛的技艺传授给天津茱莉亚的学生，而天津茱莉亚的师生也将为国家大剧院多元的节目编排带来一抹亮色，这正是合作关系的最佳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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