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泉映月》 黑陶新星出版社 2010年9月
文\黑陶
书摘·《二泉映月》
我和阿炳认识,直接原因是住得很近。我们家住无锡城里的图书馆路4号,与30号阿炳所在的雷尊殿近在咫尺。
阿炳当年总叫我的乳名松官;而要我叫他阿炳。
1949年冬天的一天,我去储先生那里还课。正式还课前,我无意间拉出了后来定名为《二泉映月》的这首曲子的某一段旋律。
你能把它完整地拉一遍吗?储师竹先生迫不及待。
凭着记忆,我完整地把它演奏了一遍。储先生听完之后,用异乎寻常的激动口吻说:这是呕心沥血的杰作!绝不是瞎拉拉能拉出来的!
我把阿炳的家庭身世和坎坷经历简单地讲述了一遍,并告诉储先生,谈话间,杨荫浏先生正好进来,他也插进来说,你们说的这个华彦钧(阿炳大名),也是我的琵琶先生,我还曾向他讨教过梵音锣鼓。
这年清明,我回无锡见到了阿炳,我向阿炳提出要听他拉一曲,阿炳几番辞谢,但经不住我一再央求,终于拉了。家喻户晓的这么好的曲子,为什么不取个动听的名字?阿炳笑着说,你以为我哄你?哪里有名字,又没人想学它。
我以前就想自己出钱陪阿炳去上海唱片公司灌唱片,但他不肯去。我向两位老师提出,最好要把音录下来。
杨先生说,国外已有携带式钢丝录音机,如果音乐学院要有的话,就尽快去无锡。
1950年9月2日晚上,我亲历了世界名曲《二泉映月》的最初录音。
晚上7点半,杨荫浏和曹安和两位先生在三圣阁内静候阿炳的到来。
阿炳身背琵琶,手执二胡,穿戴得很整齐,脸上也很有光彩。
小叙片刻后,阿炳问:怎么录法?
我喊一二三后,你就像平时那样拉,从头到尾奏完一曲,中间不要说话。
录音机启动,钢丝带缓缓地转动起来。这首阿炳多少年来琢磨修改过无数遍的乐曲,一下子拨动了每个人的心弦,两位著名的民族音乐教授被震慑住了。
啪,曹安和先生停止了录音钢丝的运转。从陶醉中醒来的杨先生带头鼓掌,连说:太妙了,太妙了!难得啊,难得!
杨先生向阿炳询问:曲名叫什么?
阿炳回答没有名字。杨先生坚持要有一个名字。
想了很久,阿炳说:那就叫它《二泉印月》吧。
杨先生向阿炳提出:印月的“印”字,改成映山河的“映”字可好?
阿炳欣然同意。
录音钢丝倒好,随即,机器内扬声器响起了《二泉映月》。
坐在录音机旁的阿炳激动不已,大声叫道:听到没有,一点没错,这是我拉的,这是我拉的!
放完录音,阿炳问杨先生:还能不能重放?杨先生告诉他,照说明书上说,能连续放10万次也不失真。
然后,又录制了二胡曲《听松》和《寒春风曲》。第二天,又在盛巷曹安和先生家里录制了琵琶曲《大浪淘沙》、《昭君出塞》、《龙船》。
由此,阿炳创作的《二泉映月》等民族音乐中的瑰宝,正式展开双翅,将伴着它的作者一飞冲天了。
1950年9月2日第一次为阿炳音乐录音,到当年的12月4日他便因病去世。阿炳生命最后的三个月中有两件事,我至今难以忘记。
第一件事情。录音后不久,1950年9月25日无锡牙医协会举行成立大会。那天,我陪同阿炳参加庆祝大会文艺演出。在会上,阿炳表演了顶弹琵琶《龙船》的绝技,又演奏了他最心爱的、解放前总在无锡夜空回荡的二胡曲《二泉映月》。阿炳的演出博得了听众们热烈欢迎,这次演出是阿炳平生第一次堂堂正正坐着在舞台上演出,也是他最后一次的演出。
第二件事情。大概在1950年11月中旬,杨荫浏先生从天津给我来信说,中央音乐学院院方已同意师生们的建议,决定邀请阿炳去音乐学院举行独奏音乐会。并且嘱咐我陪同阿炳老两口北上。当我拿着信,前去向阿炳报告这个好消息时,他已旧病复发,吐血不止。阿炳明白信中的内容后,两行眼泪,落在了这个几乎从来没有哭过的硬汉子的脸上,我清楚地记得当时他对我说的话:
我恐怕去不了了。谢谢共产党,谢谢杨先生和你们对我的关心!
文\黑陶(受访人:黎松寿,1921年出生,音乐教授,《二泉映月》的发掘抢救和传播者。)
来源:海南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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