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先勇他们做《牡丹亭》,集合了两岸三地顶级的艺术家,有表演艺术家,音乐家,设计,前前后后花了很大的功夫。“第一我们开始编剧,我是编剧小组的召集人。一共四个人。 另外三位都是汤显祖专家,《牡丹亭》专家。看他们的背景很有意思,有的是中文系毕业的,博士,有的是外文系毕业的,有留美的,留法的,从外面走过来,再聚在一起。怎么把这个剧编起来。开头的观念非常重要,我们有一个原则,汤显祖的东西,经典中的经典,精神绝对不能损害它,我们的原则是,只去删减不去增加。我们把55折删成27折。绝对不要去动汤显祖原文。因为汤显祖的诗词太美了,到顶了。”
如何把《牡丹亭》简洁起来,好像电影一样,一幕一幕。他们编的时候,完全考虑到剧场效果。这一场在哪里,那一场在哪里。主题怎么样,花了很大功夫。“专家有个毛病,知道太多,每一出都背得出来的,我们几个人吵吵闹闹,编了几个月,不过有一点,最后的观念都是一致的。就是编出一个能够适合于现代舞台的这么一个剧本出来。”
白先勇对编好的剧本,非常满意。剧本很好地体现了汤显祖讲的主题:“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要情至,怎样把它变成一部爱得死去活来的悲喜剧。如何表现?
非常细心 照顾细节
剧本出来,上舞台,挑战就大了。服装,灯光,舞美,音乐,各种细节都需要照顾。序曲的服装设计非常重要,因为它不光是表现人物性格,也表现个性,氛围,情境。他们一共设计了200套服装,都是苏州那些绣娘绣的,手绣的。男主角叫柳梦梅,所以他身上绣的是梅花,杜丽娘绣的是蝴蝶,象征意义是蝶恋花。暗合两个梦里的情人,梦里面的一段爱情故事。他们用水袖,表现非常缠绵。昆曲非常重视抽象,写意,充分利用水袖,利用舞蹈,载歌载舞,把西方的芭蕾跟歌剧合在一起。
汤显祖非常聪明,写到梦境,让花神出来,庆贺男女牡丹亭里面的幽会。白先勇设计的花神12个,每一个花神,身上绣的花不一样。“为什么对花神这么重要呢,我们在编剧的时候,赋予花神重要的象征意义。原作花神是点缀性的角色。可是我们赋予了更多的东西,因为牡丹亭是个神话,花神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在《惊梦》这场,一方面维护了两个情人,另一方面,杜丽娘殉情,花神护送杜丽娘离去,后来复生的时候,花神又迎接他们回来。最后当他们团圆的时候,花神又出来给他们庆贺。老一点的版本的花神,手上拿着的是塑胶花,装扮的像宫女一样的。而我们把花绣在服装上面去了。我们设计的,像一群舞蹈的仙子一样,这是个爱情神话,整个的感觉就应有个神话的感觉。这种氛围,这种美的东西,细节上面,我们追求的非常非常细心。”
传统一定是在流动的
白先勇始终相信“传统绝对不是静止的,传统一定是在流动的,然后,慢慢变成自己的一个经典。传统,一方面是不停地保持过去的精髓,一方面一定吸收新的元素往前开展。做青春版《牡丹亭》时常常有一个考虑,如何维持我们的传统,如果把昆曲的传统美学推翻了,那就不是昆曲了。所以,我们怎么能够把昆曲的传统美学维持住,让它在21世纪的舞台上发光,这个分寸的拿捏是很难的。”
白先勇对记者说,再好的艺术,年轻人不喜欢,大学生不喜欢,那么这个艺术生命力是值得怀疑的。这也是他不辞辛劳让昆曲进校园的初衷。
正可谓功不唐捐。如今,昆曲超越了文化的阻隔,超越了地域的阻隔,超越了时间的阻隔。昆曲到美国、英国、希腊、新加坡等地去演,很不同的文化背景上,反应却是一样的。“在伦敦演出,大受好评,《泰晤士报》两天都有剧评,《泰晤士报》的剧评是很严苛的。但是看了这一折相当服气。他们没想到中国人表现男女之情,表现得这么优雅。这么性感!只是几个动作,缠来缠去,缠来缠去,缠来缠去……缠出美妙!”
我们的戏曲发展到了一个瓶颈。都想着创新,觉得艺术形式老旧,吸引不住观众,怎么创新,的确有不少剧目,京剧也好,越剧也好,昆曲也好,可是成功的例子很少。如何把现代跟传统结合起来,融合在一起,变成一种新的,是很难很难的。白先勇他们改编青春版昆曲给了我们有益的启示。(大众日报/逄春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