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为什么要看才艺比赛?因为结果无法预测。即便那些被评委和媒体大亨暗箱操作的比赛,也能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因为尽管可能性微乎其微,我们还是期待有一个天才横空出世,以压倒性优势夺得冠军。
2011 年莫斯科的柴科夫斯基国际比赛没有意外。这项国家支持的赛事从一开始就饱受各种各样的幕后操作的困扰,现在指挥瓦莱里·捷吉耶夫和范·克莱本大赛的退休主席理查德·罗津斯基(Richard Rodzinsky)将旧习一扫而空。他们的解决办法是将每轮赛程在网络上现场直播,全世界的观众都可以像评委一样有自己的判断。我从第一轮就开始看,很明显只有一个人会成为钢琴大奖的得主。
丹尼尔·特里福诺夫(Daniil Trifonov)年仅 20 岁,已是本地英雄,他表现出了成熟大师的艺术感和权威感。柴科夫斯基大赛更像是加冕礼,不仅给了他一等奖和金牌,还有观众大奖、莫扎特荣誉奖,捷吉耶夫对他大加赞扬,要求指挥他的首次现场录音音乐会。如果说有什么压倒性赢家,那非他莫属。九个月之前华沙的肖邦大赛上特里福诺夫拿了第三名,几周之前特拉维夫的鲁宾斯坦大赛上他又拿了头奖。他的国际事业已经扬帆起航。而我们在莫斯科所见所闻的演奏设立了一道无形的屏障,与其他所有在世钢琴家隔开六英寸距离。要描述他的音乐绝非易事。阿格里奇说他有“魔鬼元素”,又有一种独特的柔情将之化解。我发现他有种飘渺的疏离感,又与听众形成一种超自然的共生关系。我觉得最惊人的,是他能够在一些明显支离破碎的作品中找到关联点和连贯性。许多人弹的肖邦练习曲好像手指练习,特里福诺夫却找到了故事,向我们娓娓道来一群难以相处的人物和紧张的情境。在伦敦的魏格摩尔音乐厅听他弹肖邦作品第 10 号,我知道这是我后半生都想听的钢琴家。
谁是丹尼尔·特里福诺夫?他是一对音乐家夫妇的独子,他的父母在俄罗斯中部城市下诺夫哥罗德的大学里相遇,定了终身。他五岁时拿起铅笔开始作曲,这可能只是在模仿父亲(父亲会给俄罗斯东正教堂写弥撒),但一系列测试显示他有绝对音感,于是父母送他去当地最好的钢琴老师那里学琴。他八岁时就能弹协奏曲,家人赌了一把,搬去莫斯科,送他去格涅辛音乐学院跟随塔季扬娜·泽利克曼(Tatiana Zelikman)学习。塔季扬娜以严格著称,她的师承谱系可以追溯到海因里希·诺伊豪斯(Heinrich Neuhaus)—里赫特、吉列尔斯和许多俄罗斯传奇音乐家。
九年后泽利克曼送他去克利夫兰跟随谢尔盖·巴巴杨(Sergei Babanyan)完成学业,巴巴杨也是诺伊豪斯的第三代学生。特里福诺夫所受的教育可以用三个词概括:连贯性、传统和货真价实。在克利夫兰,他勤学苦练。巴巴杨告诉他还没有钢琴家靠肖邦协奏曲赢过柴科夫斯基大赛。特里福诺夫坚持了,并且赢了。在胜利之后,他并没有开始到处开音乐会,而是回到老师那里学习新曲目。“学无止境。”他说。
他的学习过程只有一次被打断,13 岁那年他去泽利克曼家上课的路上踩到冰滑倒,摔断了手臂,三周没法练琴。人们怀疑这次事故给他带来了深深的心灵创伤,但是也坚定了他的决心。特里福诺夫曾经向别人谈起过无法弹琴带来的困扰:“这对我绝对是一种折磨。总的来说,这不关乎磨练技巧或是别的事,而是关乎音乐对我有多重要。不能弹琴实在是太难受了……”特里福诺夫从幼时起就在作曲和演奏之间徘徊,但也许是在这一刻,他意识到演奏对自我表达来说更为重要。尽管如此,他还是继续作曲,在费城的柯蒂斯音乐学院上作曲课,一有空就创作。他有次从特拉维夫打电话告诉我,他正在应大家的请求创作一首钢琴协奏曲。他不会允许自己过一天不摸琴的生活。
他总是同时练习许多作品,他的头脑兼容并蓄,手指按部就班。老师不让他弹拉赫玛尼诺夫《d 小调钢琴协奏曲》(俗称“拉三”),他自己攻克了堡垒,并开始弹《c 小调钢琴协奏曲》(“拉二”)。DG 为他录制了卡内基大厅独奏音乐会首秀,他弹了李斯特的《b 小调奏鸣曲》和肖邦的《前奏曲》作品 28 号。但核心曲目是斯克里亚宾的《升 g 小调第二奏鸣曲》“幻想奏鸣曲”。斯克里亚宾的作品曾是饱受折磨的诺伊豪斯的拿手曲目,然而他的妻子抛弃他,与斯克里亚宾的学生帕斯捷尔纳克私奔。当帕斯捷尔纳克去世时,诺伊豪斯的学生里赫特在棺椁边的立式钢琴上弹了整晚的斯克里亚宾作品。特里福诺夫身上承载着俄罗斯音乐的血脉,这是一切的基本原则。
特里福诺夫没有被成功冲昏头脑。他害羞,谦恭,总是面带微笑,他可能永远不会成为派对宠儿或是鲁宾斯坦那样的万众焦点。他为键盘带来的是他自己,惊人的技巧和命运之力。看他,你会知道他是天生琴种。听他,你会为他神魂颠倒。(外滩画报/诺曼·莱布雷希特)
诺曼·莱布雷希特:著名古典音乐评论人、专栏作家。十余本关于音乐的著作被翻译成13种语言,其中包括全球热销的《大师神话》和《谁杀了古典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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