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醒来之后
太平洋战争开战前期,她在“日本剧场”的演出受到观众的热情捧场。多达七圈半的影迷包围在她身边发生混乱,成为轰动一时的新闻。当时,她曾收到了日本外交大臣松岗洋右的长子松岗谦一郎的来信。信上说:“人的价值不能用有无名气来衡量。人的价值并不表现在人的表面,你应该珍重自己。现在是个人价值被愚弄的时代,你必须更加尊重自己,否则只能被国家时局摆布。希望你永远自尊自爱。”在日本历史最黑暗的一个时期,战后被定为战犯的松岗外相之子,给一个冒充中国人(或“满洲人”)并为日本的远东政策效力的女明星写这样的信,令人意外。
日本败退后,李香兰被判为“汉奸”入狱,命悬一线之际,童年朋友柳芭为她带来证明日本人身份的出生纸,才使她得以“山口淑子”的身份被遣送回日本。乘船离沪那天,受到很大惊吓的李香兰躲在船舱厕所里不敢出来。汽笛响起,她听到广播里在放她所唱的《夜来香》,回荡在黄浦江上。
李香兰侥幸活了下来,她传说中的恋人刘呐鸥和“哥哥”川岛芳子却没有。日本杂志《东京人》载过名为《李香兰所见到的摩登上海》的访谈,李香兰说:“刘呐鸥被暗杀的一九四〇年九月的那一天,我和刘呐鸥约好在派克饭店等候他,但是不管怎么等,他都没有来。”
在上海期间,她的另一段感情和音乐家陈歌辛有关。在陈歌辛的儿子陈钢的一篇文章中,他记下了李香兰曾对他说过的话:“你爸爸是个美男子,要不是因为有了你妈妈和你们,我就嫁给他了……”二人的故事不得而知,李香兰亦未在自传中着丝毫笔墨,却在与陈钢的见面中一首一首地回忆陈歌辛为她写的歌,比如《海燕》和《忘忧草》。
1946年,九死一生的李香兰回到日本。当时的她不想再用“李香兰”这个名字,却迫于生计继续以这个名字赴港为邵氏影业拍片,毕竟邵氏看重的是“李香兰”三个字的价值。这些影片多为古代民间传说中的爱情故事。回到日本之后,李香兰拍的也是爱情片。后来她赴好莱坞发展,当地媒体问她:“你来有什么想学的吗?”她答:“我想学吻戏。”
好莱坞归来,她再为邵氏拍摄《一夜风流》的时候,对吻戏已经落落大方不在话下了。
1959年李香兰与日本外交官大鹰弘再婚,终止了跌宕起伏的演艺人生。
此后她投身政界,1974年当选为参议院议员,连任3届,为日本的外交事业奔波于世界各地。
李香兰曾在自传中说过:“一个被时代、被一种虚妄的政策所愚弄的人,如果噩梦醒来后能够有机会对当时的作为反思,或者加以说明解释,也是幸福的。”
还好,李香兰活得够长,历史给了她这样的机会。
1978年,李香兰曾以政治家、友好人士的身份来华访问。
1981年,李香兰邀请黎锦光赴日,一起修复整理一批当年从上海运至日本的老唱片。当年日本即将战败,资源紧张,遂运了一批上海的唱片赴日以做弹药。后日本战败,很多唱片来不及被回炉重造,于是才有了后来修复的机会。
1992年,为庆祝中日建交二十周年,日本四季剧团根据李香兰自传改编的音乐剧《李香兰》来华演出,日本前首相竹下登专程到大连参加《李香兰》的首演式。剧中李香兰被塑造成一个“历史的牺牲者”,成为日本侵华政策的工具,受到中国人民的仇恨。音乐剧揭露了日本军国主义侵华战争给中国人民带来的巨大灾难,最终表达了“日中不再战,我们同是黑发黑眼睛”的和平挚愿。
2005年,李香兰发表长文,劝诫日本首相小泉纯一郎不要参拜靖国神社,原因是“那会深深伤害中国人的心”。
中日和平,是曾希望“站在北京城墙上”面对两国战争的李香兰一生的愿望。(东方早报/钱恋水)
(上海大学影视艺术技术学院副教授石川、上海音乐学院艺术管理系副主任王勇对本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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