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原创新作品,要三问自己:好听吗?听过吗?想听吗?一问回答作品是否美,二问回答作品是否新,三问回答作品是否深。
9月5日,在国家大剧院,我首次听完关峡作曲的大型情景交响音乐会《木兰诗篇》。
首先,感觉真好听。这是我30年来听到的最好听的交响乐作品之一。好听在哪?一是融。守正与创新相融,关峡用传统的交响乐形式,将剧情与音响(如序曲时代背景和战争场面的音乐烘托),诗篇与旋律(如《木兰辞》的合唱和女声独唱《木兰花》),豫剧与歌剧(如豫剧的味道渗透乐队的交响中和俚歌的河南的乡土气),合唱与独唱(如《木兰花》的合唱转独唱,合唱与四重唱)都融成一条流畅的有温度的大河,然后融进听者的血液里。二是势。关峡以刘麟编剧的词为依托,调动交响乐和歌剧的所有手段,让乐流曲折错落成势,时而似黄河河套平原的清缓,时而如黄河壶口瀑布般咆啸,音响通过听觉进入听者的内心而激起整个精神之势。
二,没听过。好听的交响乐、歌剧多了去了,为什么非要听《木兰诗篇》?因为以前没听过,说明是原创,听着新鲜。近30年,我听的原创新作品成百上千,有的实在听不下去。创新其实很容易,但要让人觉得好听却很难,因为你得几乎穷尽历史上好听的原创作品,这你才能写出和以往不一样的好听作品。有人说,《木兰诗篇》之所以新,是因为有河南豫剧的音调。关峡没有只像标签似的拿河南豫剧音乐点缀一下,他往深了挖掘,挖到了这一地方语言深通的共同的人性。任何地方味如地表,是民族性,你照直往深挖,都能挖到地球——所有表面共有的地心,这就是人类的通性。你在《木兰诗篇》中一下就能听出有豫剧的味,但是你又根本想不起这是上百出豫剧里的哪一段。这一方面因为关峡将豫剧吃透(他就出生在河南,可以说豫剧是他的音乐母语),融入血液里,然后再流出就有他关峡的体温和个性,另一方面交响的结构技术就能让人由生到熟悉、到亲切到是我。关峡的《木兰诗篇》中《木兰花》的旋律从序曲到第一幕第三幕直至终曲的重复,就让人觉得新鲜——熟悉——是听者每人自己的情感。
我不同意交响乐就属于西洋的观点,这顶多说交响乐结构技术原创在西洋,但它一经产生,就是全人类的,因为这套技术符合共通人性情感的表达。就像西红柿、西瓜、玉米等食品原产地在西洋,但现在中国人谁不把它们当成自家的农产品呢?因为它们能满足全人类的营养需求。这和扬琴、二胡、琵琶等一样,这些几千年前的洋乐器现在不也是中国民族乐队里的三大件吗?
关峡不是简单地重复,他充分运用和声、复调的技术,让重复有变化。如上文说的《木兰花》有纯弦乐的,有管弦齐鸣的,有合唱,有女高音独唱等等。再如木兰和刘爽的对唱,同一个旋律,木兰唱用拨弦和短笛衬托,刘爽唱用打击乐马林巴伴随,同样是俏皮,木兰有木兰的机智可爱,刘爽有刘爽的真诚厚道。
交响化音乐语言更能满足情感与理智的需求。作品四个篇章分若干段,但让人觉得流畅成势,关峡其中一个交响技法是在柔美的咏叹后段,就渐进轻声的打击乐,待咏叹完,打击乐衔接着造势的管弦齐鸣,非常紧凑。如《木兰诗篇》里有几段小提琴独奏,让人觉得如蚕吐丝般的细腻柔美,但其实大提琴在下面用另一个调在衬着,让人觉得小提琴的独奏一下有了景深,立体地环绕在我们周身。
三,想再听。有深度的《木兰诗篇》听一遍只是开始,如同序曲,只有再听,甚至变成每日必听或唱的养生音乐,才能尽熟这灵魂的甘醇琼浆。
□赵世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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