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 平谷拉练
“五一”汇演后不久,宣传队响应国家“备战备荒”的号召,背上演出服和乐器,一路朝平谷开拔,这一走就是一个月。别的单位拉练,到了地方开火做饭,再学学毛主席著作就睡觉休息。宣传队多了项任务,白天行军,晚上驻扎下来还得给当地的老乡演出,宣传革命样板戏。
站在老乡的打麦场上,队员们问徐连增立不立足尖,徐连增态度十分坚定:“立!工农联盟很重要。农村的男女老少哪儿见过立足尖的芭蕾舞?我们就立一次给他们看看!”拉练走了那么多路,队里很多人的脚上都起泡了,但表演丝毫没有打折扣。更让宣传队骄傲的是,在“中芭”绝不可能来跳芭蕾的山沟里,他们跳了。
十里八村很快消息就传开了,刚走到顺义和平谷交界处的一个村子里,宣传队就被平谷县赶来的军代表拦在了半路。原来当时郊区正开展抗雹灾的工作,有人在大会上提到从北京来了个拉练队伍能演全场“娘子军”芭蕾舞,能不能找来给我们贫下中农也演一演。革委会听了立即派人去拦。
当时王自强正在井台上打水,远处走来一老一少两名军人,其中一个老的问他:小伙子,你知不知道这儿有个拉练队伍是煤气公司的?王自强点点头“我就是”。人家又问有没有个宣传队,王自强说:“我就是宣传队的。”
来人被带着去找领导了。王自强的水还没等打第二趟,忽然紧急集合,队长徐连增激动地宣布:掉头往回走!目标平谷县人民招待所,演全场“娘子军”!
当晚,20多个车队师傅押着8辆卡车从城里往平谷县城赶,连夜装台。在招待所大礼堂连续演出的一星期里,整个县城都震动了,县委领导、军代表全来了,场场爆满,好多人赶几十里地来看“娘子军”。
1806炮师的战士被紧急调来维持现场秩序,在舞台下边守一溜儿。观众根本不坐,全人挤人地站着,长条凳子踩折了,礼堂的门窗也被挤坏。从第三天开始,招待所大门不得不进满人就关,外面还有人“一二三”喊着号子想往里冲呢。又兴奋又有点害怕的队员们偷偷摸摸往外看,招待所外面整条街上也全是人,熙熙攘攘。挤进去的老乡一脸满足,站在乐队旁边看边啧啧议论:你看这脚尖儿,奔儿奔儿的!
结束了在县招待所的演出,宣传队又被1806炮师拉到他们的基地,那儿的礼堂是专业级别的。演出过程中,1806炮师的师长看上了扮演连长等几个角色的队员,有心让他们参军。煤气公司革委会的主任抗美援朝的时候是这师长的老上级,一听气得把师长臭骂一顿,说你小子想挖我墙脚?
事后,队员们才听说了这段插曲,只能在心里暗暗遗憾。那个年代哪个年轻人不想当兵?演小庞的王志军就是为表决心改的名字。企业里年年有招兵指标,但公司明确规定,跳“娘子军”的不许去。
陆 情系40年
辉煌的记忆,定格在了1971年。这一年,煤气热力公司的宣传队先后共慰问演出了24场《红色娘子军》,轰动半个北京城,并参加了当年 “五一”和“十一”的北京市文艺调演。这其中折射出那个灰色时代下普通百姓对娱乐生活的渴望,也源于他们展现了一出立体的充满激情的革命现代舞剧,而不仅仅是简单地模仿。
“十一”之前,徐连增开始着手培养两个B角吴清华,年底就传来袁朴兰被推荐为第一批工农兵大学生的消息。去清华读书对一个年轻女孩来说是难得的大好机会,徐连增真舍不得她走,但也不得不忍痛割爱。
1972年的“五一”,宣传队在文化宫进行了最后一次全场“娘子军”演出,其余时候演的都是片段。“娘子军”的成功激发了徐连增的创作热情,歌曲、舞蹈、乐器独奏,一发不可收拾。作为先进宣传队,为了配合市里的文化活动,每年都得出新节目,“娘子军”舞剧逐渐被替代。
1974年公司改制,煤气、热力都独立出去了,再想把跳“娘子军”的成员拢到一起已经变得困难,宣传队也不再拥有那么大的权力。原来的老领导还想着留好道具和布景,日后再演,但再也没能演起来。其实别说一出戏,就是一个时代,翻过去了也不可能回头再来。
上个世纪80年代初,徐连增调离煤气公司,为中国远洋运输局筹备成立文工团,后来又担任劳动服务公司的负责人、中国远洋运输集团总公司调研员,直至离休。
虽然各奔东西,但排演“娘子军”的共同经历却像一块磁铁,牢牢吸住了团体里的每一个人,让彼此之间的情谊43年来从未中断。风华正茂、年富力强的时候他们一起迎接了一次不大不小的挑战,而且获得了成功,这成为他们人生道路上难以磨灭的青春印记。
当年十七八岁的学徒工后来都成长为各自企业或单位里的骨干力量,有的还走上领导岗位。退休前,扮洪常青的王自强任集团第二分公司的工会主席;扮吴清华的袁朴兰任中国建筑设计研究院高级工程师;扮连长的殷桂娥任集团销售一分公司的党委书记;扮小庞的王志军任集团工会主席;扮红军战士、赤卫队员的王文平任集团煤气工程有限公司直属工程处的党支部书记,还多次获得北京市的劳模和标兵称号。
满头银发的徐连增仍像当年召集姑娘、小伙来家染布做服装一样,时不常将这些已经退了休的洪常青、吴清华、连长和小庞招呼到身边,给他们做饭,和他们聊天,既像是对待学生,也仿佛看作亲人。
王自强说,在“中芭”培训时,他结识了一个跳“小庞”的专业演员,因为个矮演不了“洪常青”,一直羡慕他这个“业余的洪常青”,至今见面仍“常青常青”的叫他,自己被羡慕了半辈子。
袁朴兰说,当年离开宣传队,在清华的校园里,做演出和换服装的梦做了很久。
而那个引发满堂彩的“老四”,因为糖尿病并发症,已在2007年去世。
人生能有几段激情燃烧的岁月?(文/北京青年报 颜菁 摄/北京青年报 郝羿 剧照由王自强提供)
精品视频课程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