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骑士》的朴素之美

　　在歌剧《玫瑰骑士》中，理查·施特劳斯笔下乐思泉涌的音乐，堪称对生命、对个人内心世界的诗意、崇高提升，尤其是由奥克塔维安以那句意味深长的“玛丽·特蕾莎!”起始的脍炙人口的三重唱，让我们惊叹作曲家以何等精湛绝伦的复调技巧将三位女性的高亢歌声与庞大的管弦乐团编织成巨大的、彩虹般壮丽的织体，汹涌澎湃的管弦乐如何伴随和激发着三个人物内心的万千感慨，蜿蜒曲折，直到迎来令人心醉的宏伟高潮。但这一切诗意升华，是从一系列真实到甚至平庸的现实世界开始的。就对这一点的侧重而言，4月9日-12日上演的德弗洛执导的国家大剧院版《玫瑰骑士》，有其不可替代的价值和魅力。

　　第二幕，当玫瑰骑士奥克塔文手执银玫瑰与随从人员从舞台深处快步走到舞台中央时，照听众的期待，这一行人的亮相与乐队响亮高潮的爆发应该是同步的，因为那会产生相当震撼的舞台效果，但德弗洛并没有这么做，他让玫瑰骑士和随从们在乐队高潮到来之前先站定在那里，之后乐队高潮轰然奏响。这会给人音乐与戏剧进程不完全同步的错觉。但这恰是导演风格的一种体现。他即使不是在有意解构、也至少客观上淡化了多年来已经为听众习惯的“同步化”效果，还原为一种更素朴的真实感。

　　还有在第二幕这一刻之后到来的玫瑰骑士与苏菲一见钟情的醉人的二重唱。每一位看过巴登-巴登大剧院2009年演出的《玫瑰骑士》(蕾妮·弗莱明、索菲·科赫与狄安娜·达姆劳主演，克里斯蒂安·蒂勒曼指挥慕尼黑爱乐乐团演奏)此剧的人都忘不了导演赫伯特·维尔尼克是怎么处理的：随着二重唱升华到爱情的崇高天国并在那里翱翔(歌剧中最让人愉悦的时刻之一)，这对沐浴于爱河的幸福之人从高高的台阶上携手款款缓步而下，音乐与视觉的两条逻辑如两个声部，以相反的走向对位。这是维尔尼克作为当代伟大的歌剧导演天才想象力的结晶，是对《玫瑰骑士》这一时刻的精彩诠释。在此次国家大剧院制作中，玫瑰骑士及其随从是从舞台下凹的低处由下而上走上舞台平面的，缺少巴登-巴登2009年演出的那种舞台效果。但就戏剧真实而言，德弗洛明显胜过维尔尼克，因为，即使苏菲是富商之女，她的家也未必有巴登-巴登以及许多《玫瑰骑士》演出第二幕所显现的那般如宫殿一样豪华，而且，自下而上进入苏菲家的客厅，比起从高高的台阶上走下，更有一种贴近生活的朴素之美。

　　清晰准确地呈现《玫瑰骑士》总谱中声乐与管弦乐的细密“编织”，对于世界上任何一位指挥家和任何乐团都是艺术上的挑战，德国指挥家塞巴斯蒂安·朗-莱辛指挥下的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在四个夜晚的演出中奏出表情丰富的理查·施特劳斯之音。中外优秀歌唱家组成的两组阵容也各有出色表现，尤其是第一晚的男爵饰演者、出生于维也纳的男低音歌唱家曼弗雷德·赫穆，无论演唱还是表演，均十分精彩。(音乐周报 王纪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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