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祝》与失恋无关
炫耀个人恐留笑柄
羊城晚报:您跟《梁祝》的合作者陈钢的缘分,这一生都纠结在一起。但是你们之间曾经有过龃龉,对吧?
何占豪:我是从头到尾经历过整个创作过程的人,所以有些事情要借这个50周年纪念的机会讲清楚。《梁祝》的旋律是我写的,但写作过程中陈钢也发挥了重要的作用,所以只说他配器是不公正的。当时一般是我先写好旋律,然后拿给他看,他觉得可以了,就配伴奏。他觉得这个地方还缺点什么东西,我再当场补充。我们再一起到老师那里去上课,然后老师给我们指导,一段一段来。整个完成之后,他再写成乐队。在我写旋律的时候,他也提出了很多好的建议。我和他当时的合作非常愉快,从来没有什么矛盾。我当时还没有完全掌握作曲知识,要我单独写这么大的曲子是不现实的。
羊城晚报:那后来为什么闹得不愉快了呢?
何占豪:主要是因为发生了几件事。
一个是香港唱片的署名问题。我到香港去,HMH唱片公司老板说要送我金唱片,结果我看上面的署名已经由“何占豪,陈钢”变成了“陈钢,何占豪”,而且后面还有“陈钢改编”。我不说署名,就问到底改编了什么?他说改编了速度和指法。但是速度是指挥家才可以改变的,而指法只有我懂。我回来就跟领导汇报,但陈钢说不知情。
二是上世纪90年代前后,陈钢发表了一篇文章《黑色浪漫曲》,说创作《梁祝》是因为他失恋的情感经历,我认为这是有意给大家造成错误印象。其中很多东西是假的,比如他说在创作《楼台会》的时候自己的亲身经历,“我们的心在绞痛,我们的血在流……”实际上没有那个事情!《楼台会》是我一个人写的,我是把贺仁忠在越剧当中的一段音乐,再糅合“楼台会”的越剧唱腔写成的。我到陈钢那里拉给他听,他觉得很好,然后提议让小提琴和别种乐器形成一个对话。很快就完成了!没有什么痛苦啊,流血啊!跟他的恋爱故事没有关系。他的这种说法是我不能容忍的。
三是“斯卡莫奖”的事。2002年,陈钢获得了美国“斯卡莫奖”的消息见诸各种权威报刊,我觉得他以《梁祝》为成绩去领取一个国际奖,是不妥当的。
上海音乐学院80周年校庆的交响音乐作品专场音乐会,从创院开始至今的代表性作品一一演奏。当时我和陈钢都在场,到《梁祝》时主持人报幕,又把那种“爱情经历说”讲出来了。我当时内心很矛盾,考虑了几分钟,觉得还是不能这样定格历史,于是我就站起来说:“主持人,停止你的胡说八道!”外面任何谣言我都能容忍,但是在梁祝的诞生地就不能这样,那时候全场哗然。所以我后来发表了《小提琴协奏曲<梁祝>是集体创作的结晶》一文,叙述创作的前前后后。
羊城晚报:那现在你们两人的关系怎么样?
何占豪:快要纪念《梁祝》诞生50周年了,我打了个电话给他,还是怀念当年我们合作的时光,希望忘记一切不愉快的事情!他也很感动。在我心里,我们俩一无个人恩怨,二无版权纠纷,只要他承认《梁祝》与他的爱情无关,我没有理由记仇。《梁祝》不仅仅只属于我们两个人,它是中国戏曲界、音乐界几代人的劳动成果,是集体智慧的结晶,过分炫耀个人的作用不但会受到前辈们无声的指责,也会给后代留下笑柄。
《梁祝》之外
《别亦难》非为徐小凤所写
羊城晚报:梁祝创作完之后,您就走上专业作曲的道路了?
何占豪:《梁祝》出来之后,我一下子就变成中国音乐家协会理事了,我和刘诗昆是当时最年轻的理事。后来我又去上海音乐学院再去补作曲的知识,然后一直留校当教师。
羊城晚报:那《梁祝》之后你比较满意的作品有哪些?
何占豪:有二胡协奏曲《莫愁女》、《乱世情》、《别亦难》等等。
羊城晚报:对了,这首《别亦难》后来经香港歌星徐小凤演唱,红遍了华人世界。
何占豪:这有点偶然。有一段时间,我和徐小凤都是属于香港宝丽金公司的签约成员。上世纪80年代,公司约我给徐小凤写一首歌。其实这首歌原本是为电视剧《李商隐》写的主题曲,也有国内歌手唱,但是没唱响。我就把它和另一首歌一起提供给了香港公司,传谱子还是专门到宾馆的商务中心用传真机传的。徐小凤试唱之后觉得好,不但收入专辑,而且当主打歌曲,就一炮而红了。
把“民族”放在突出位置
羊城晚报:您有一句座右铭是“外来形式民族化,民族音乐现代化”,而且您创作了一大批民乐协奏曲和民族管弦乐曲。为什么一直把“民族”放在这么突出的位置?
何占豪:总的来说,我还是遵从毛泽东思想,文艺要为工农兵服务。一个民族有一个民族的语言、文字,音乐也同样有自己的民族语言,表达方式也具有民族性,就像生活习惯、语言语音一样,每个民族有自己的特殊风格,作曲家要尊重这个事实。有些音乐形式我们本民族是没有的,比如交响乐、大合唱,这些形式要拿来为我所用。比如像《黄河大合唱》,以前没有合唱,但是我们运用这个形式,加上民族内容抗日战争,和本民族的审美习惯,老百姓就喜欢了。比如《梁祝》,小提琴协奏曲也不是我们民族的音乐形式,但我用民族内容“梁祝”故事,用民族的音乐语言,这就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