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七十古来稀

　　“人生七十古来稀。”千余年前的诗人杜甫就在诗作里揭示了生命的自然规律。时至今日，活到古稀之年已不再是什么稀罕事，更别说素以长寿著称的音乐家们。但是，行至古稀的女性仍从里到外散发着女神气质，却也是不常见的。钢琴家伊丽莎白·莱昂斯卡娅就是这样一位女性。

　　3月25日晚，古稀女神伊丽莎白·莱昂斯卡娅在上海交响乐团音乐厅献演了一场钢琴独奏音乐会，吸引了老少各种不同年龄层次的观众。再过大半年就年满七十的她，一袭灰黑色的纱质宽松长衫出场，一种低调中的高贵感，叫人愿意亲近。

　　贝多芬《d小调第十七钢琴奏鸣曲“暴风雨”》、舒伯特《C大调钢琴幻想曲“流浪者”》、李斯特《彼得拉克十四行诗之一〇四》以及勃拉姆斯《f小调第三钢琴奏鸣曲》，音乐会的选曲首首颇具份量，也都是莱昂斯卡娅常演的拿手曲目。俄罗斯学派的钢琴家个个技术扎实，莱昂斯卡娅也不例外。她的演奏典雅、音色纯净，对待音乐的严谨融入到她始终完美的手型和精准的力度控制中。不多不少，不过分夸张也不畏缩怯场，总能正正好地契合我们对音乐的心理感受。

　　音乐会以“暴风雨”开场。相比于后面的完美演绎，这首作品显得略逊色。莱昂斯卡娅的演奏似乎没有很快进入状态，尤其是第一乐章的几处速度变化略显仓促，作品织体之美和充满诗意的旋律未及充分展现。好在温暖而优美的第二乐章、流动而蕴藏神秘力量的第三乐章，莱昂斯卡娅即刻找回感觉，演奏游刃有余。接下来的舒伯特《流浪者幻想曲》也是莱昂斯卡娅多年的保留曲目。这首作品被许多钢琴家演奏过，其中不乏感情起伏极大，速度变化非常自由的版本。但莱昂斯卡娅的演绎更真实自然，不过度矫饰，却能恰如其分地表达轻重缓急。全曲柔情低吟时只有悠远的琴声伴着自己的心跳，激情澎湃处可以感觉到她将全身力道凝聚在指尖，甚至听到她鞋跟敲打地板的声响。末乐章快板展现出的强劲力量竟让我恍惚间忘记了演奏者的性别和年龄，这哪像一个古稀之年的女性的演绎啊?

　　下半场的《彼得拉克十四行诗之一〇四》散文式的抒情曲调，对莱昂斯卡娅来说也信手拈来，音乐与演奏仿佛融为一体。成熟女性丰富的情感和人生积淀赋予作品更细致的表达，别有一番风味。勃拉姆斯《第三钢琴奏鸣曲》被安排在音乐会常规曲目的最后一首，它也是古稀女神1979年34岁时在萨尔斯堡音乐节一举成名所演奏的作品之一。莱昂斯卡娅情感深邃而逻辑严密的演奏犹如精彩绝伦的朗诵，将作品层次凸显得淋漓尽致。莱昂斯卡娅曾说过：“李赫特为我打开了技巧之门，告诉我音色变化与弱音控制的秘密。”这种“举重若轻、似轻愈重”的功力在这一作品中得到了充分展示。

　　持续数分钟的掌声，莱昂斯卡娅诚恳地一再谢幕，并接连演奏了四首返场曲目。从德彪西极具表现力的《焰火》，到中国琴童们无不熟悉的钢琴小品《牧童短笛》，再到拉赫玛尼诺夫的《前奏曲》和肖邦的第八号《夜曲》，涵盖不同风格，都很出彩。尤其是古稀女神戴上老花眼镜，翻开乐谱，弹起并不十分熟练的中国作品《牧童短笛》，那认真的神态怎一个美字了得。七十岁对于很多人而言已是人生的暮年，而对莱昂斯卡娅而言，她的艺术生命却如三四十岁的当打之年般维持在巅峰。 (音乐周报 禾 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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