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在第一时间被送往杭州治疗,几经抢救,他战胜了死神,却保不住健全的四肢。一时间,他觉得天昏地暗,这意味着,连最平淡的生活都将在此刻中止了,时间定格在1968年。
失去一臂一足,他就再也无法演奏乐器了,从此要和“残疾”二字相伴一生,这些所有的不幸加起来,粉碎了他原本并不算太坏的生活状态。
八个月后,他出院了,从杭州回到云和。肢体上的伤口已经基本愈合了,但心灵上的重创却丝毫不见好转。唯一能确定的是,伤痕已经深深刻下,暂时还没有什么能够抚平。
于是,他消沉、悲痛、自暴自弃,终日躲在家里,却始终不敢看一眼曾经被自己视为“欢乐谷”的那个小房间,不管是乐器还是曲谱,只要是和过往的爱好有关的,他都避而不见,视而不见,只字不提。因为那个痛,实在是太深太深了。
的确,有一些东西,是伤痛掩埋不掉的。在阳台晒太阳的时候,感受着洒在脸上微微发烫的日光,他的脑海里就会隐隐地划过一阵坚忍,短促而有力。
终于,在这一年的末尾,他无奈地发现,交织着的坚忍和消沉,并不足以平复自己跌宕起伏的心绪,他只能二选一。经过了强烈的内心挣扎,他选择了前者!
这是一次新的开始,如何在音乐之路上继续走下去,此时的他并没有想太多。他只知道:每当听到乐器奏起的时候,他仍会怦然心动。
就这样,他重新迈出了第一步:拥有了新的“右臂右足”,虽然不是那么和谐,但至少是完整的“四肢”,他要做的就是:继续吹拉弹唱,活得比从前更精彩!
此时给了他更大信心的是,不离不弃的女友成为与他相伴一生的爱妻。从此,两人扎根在云和这片热土上,落地开花。
康复后,他依然是剧团的主力,他希望自己依旧是主力。排样板戏时,他就参与配乐调音;剧团招新人时,他就上台给他们讲解乐理知识……哪里人手不够,哪里就有他的身影,因为哪里都需要他。
在乐器的演奏上,他比以往更加执着了——
重新抱起琵琶、拉起二胡、吹响笛子,他指尖下流淌出的乐曲美妙一如从前,技艺则更为精湛。
当时西洋乐器在云和并不普及,加上其演奏难度大,全县几乎无人能演奏。于是,他决定“为常人之不可为”,对着书本,自学小号。演奏小号需要消耗很大的体力,他常常为此累得满头大汗。不知是他的天赋如此,还是他的勤奋使然,不久,他竟成了云和县“小号演奏第一人”。
扬琴、二胡、手风琴……遇到这些需要双手合作才能演奏的乐器时,他不得不借助辅助工具,妻子微笑着说:“他的辅助工具真可谓是五花八门,架子、夹子、海绵、纸片……”此时,周月轩的脸上浮现出从容淡定的笑容,而我们都知道:这个笑容的背后,是一串串沉甸甸的艰辛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