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身边的同学勤奋练习美声,却有人不幸练坏嗓子,他开始怀疑中国人与西方人发声的生理结构不同。“民族地区选拔出来的声乐学生,在西方美声训练下,越来越偏离原先的民族特色发声,有点像加糖、放盐的豆汁,不再是原汁原味。而学校没有人去考虑这个问题。 ”是选择4年毕业回老家吗?热西·才让旦担心自己的声音也变得四不像,既不美声,也不民族,就放弃了学业。
在满腹疑惑、无人指引的情况下,热西·才让旦选择了逃离,找一切理由不上课,要不说嗓子疼,要不说感冒了,天天去中央民族大学附近的国家图书馆。 《贝多芬之魂:德国古典“文化群落”中的贝多芬音乐》这本书给他打开了另外一扇门,让他知道了一个人内心寻找音乐的根本问题。贝多芬的直面孤独以及敢于打破先验的、不堪忍受的和带根本性的悲剧框架的勇气,深深地影响了热西·才让旦。能如贝多芬一样,洒脱、幽默、悲愤地击盆而歌,制作一个理想的音响艺术世界,在音乐中找寻到解救、超脱和灵魂最稳当的归宿,成为热西·才让旦的人生理想和音乐梦想。
“没有人指点我走民族音乐这条路,非常痛苦。老师们永远在钢琴上,只有自己知道走正确的路。 ”热西·才让旦说。
想做藏族民间音乐地图
一开始出发,热西·才让旦想得很简单,他只有单纯的收集民间老艺人音乐的想法,因为“老艺人的声音没法模仿,而且现在很少有年轻人去学” 。他就拿着卡带去录音,那是非常基础、简单的方式,音频质量没法和现在相比。虽然各方面条件艰苦,家人也不支持,但他还是坚持一个人走了一圈,跑了青海、云南,“一个人去,没有太大的开销” 。
“我从内心深处喜欢这个工作,每当听老艺人讲述,我好似挖到金子的感觉。他们很珍贵,让我学到很多自己过去不知道的音乐。他们唱得很投入,很自然,没有任何表演。 ”可是,慢慢地,他发现这不是一个能完成的工作,老艺人一年比一年少,急需用声音、影像和文字记录下来。
在一个人的奋战中,他也总结了不少与老艺人交流的经验: “生活中,你不能马上拿麦克风对着他,他会很尴尬。你要跟他生活一段时间,一起放羊、放牛,劳动的过程中他就会唱。虽然老艺人唱的歌很简单,但音乐反映的是几百年劳动人民生活劳作的状态,非常自然、好听。 ”
由于没有接受过正规的西方田野调查训练,他自觉摸索出一个简单的表格,记录下艺人的名字、所在地区、是否读过书等信息,而对歌词内容只做了简单的区分。“我想做一个音乐地图,把村子地形、艺人穿什么衣服都记录下来,供别人参考。很多人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不讲,也不接触。 ”热西·才让旦的汉语表达有时不完整,却显出他的执著、可爱之处。
“我只要录下来,保留下来,我的责任已经做到了。中国的音乐教育早晚会改变,不会一直跟着西方走。我采集的音乐, 10年、 20年后,如果中国的音乐教师要做藏族民间音乐教材,就会有用。那时候,再想去收集保存,已经不可能了。 ”热西·才让旦态度坚定,就算是一个人,他也会把微小的火苗维持到底,何况现今有了越来越多的赞助者、志愿者和志同道合者。
传统音乐的魅力一直存在着
2003年,机缘巧合,热西·才让旦结识了中国电子音乐之父张大为。他们在昌平进行了有趣的音乐学习训练——听全世界最好的电子音乐。
“当我听到非洲的、印第安的音乐,我才意识到藏族音乐应该有更大的发展,民间音乐的根还是在民间。电子音乐修饰掉很多音乐本身的特质,是一种概括性的音乐,不太人性化,似乎少了点音乐的灵魂,而只是音乐人发展的一个平台而已。我才意识到传统音乐的魅力一直是存在的。 ”只要说起音乐,内向的热西·才让旦的思维就加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