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跑了6000公里,很多材料根本采不到。很多艺人去挖冬虫夏草了,中途有些艺人也变卦了,变化特别多。最好是一个村子能找三四十个人,有20个人在的话, 20个人不在也没关系。 ”热西·才让旦说,这次大规模的采风经验不足,田野工作忽略了对音乐背景和歌词分析的记录,收集到的材料归档也成为一个严峻的问题,“非常耗费精力,需要很真诚的人来做这样的事情” 。
在那年的采风之旅中,他们遇到了年轻时曾在山中修行的甘孜州新龙县老艺人。老人的听力衰退,只能靠助听器来维持。已经有十几年没唱歌的老艺人,在采风团队的一再盛情邀请下唱了两首传统的道歌。
在康定塔公县,采风团队找到了香格里拉民间音乐保护协会副秘书长诺尔布儿时记忆中歌舞最棒的塔尔克。他是村子里最优秀的即兴舞者,同时又拥有嘹亮高亢的嗓音。这位蓄着长发、满面红光的将近60岁的老人,自从家中发生变故后有十几年都没唱过了,但一开口,婉转嘹亮、纯净悠扬的歌声清泉般倾泻而出,震住了在场所有的人。
路过青海果洛,搭帐篷的老阿妈羞涩地唱了挤奶歌、山歌、摇篮曲……从甘孜州得荣县去往巴塘县的路上,采风团队本来为没有见到计划中的老艺人而沮丧,却幸运地遇到白塔下坐着的一群年事已高的老人。他们一边手持转经筒,一边颂唱嘛呢调。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下,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着安详满足的表情。
途径甘孜州亚青寺时,热西·才让旦独自转山,被一位年轻修行者悠扬的颂经深深打动。女孩在团队努力劝说了几个小时之后,才开口吟唱,但完全没有了前一天祈请的自然状态,这让团队开始反思采集时与艺人的沟通技巧和方法。
谈及未来,热西·才让旦很谦逊,表示“没有什么希望” ,但会一辈子做这件事情。“这是从我内心深处热爱的一件事情,不是去了解一点表面。民间音乐是在劳动中产生的一种健康娱乐。如果一生有音乐陪伴,你的心态会有特别大的改变,会很放松,思维也不会那么混乱。民间音乐的根本问题,很多人都没去考虑。音乐人都在各自的位置上,缺少探讨。音乐该怎么做,如何教育下一代,其实是很重要的问题。 ”
当藏族传统文化在现代文化的冲击下逐渐消退的时候,“在一条公路开通3年后,整个地域就变了”的时候,热西·才让旦有点焦急。过去一个藏族婚礼要唱曲七天七夜,现在唱一天都不到,多半用VCD代替。民间艺人不受关注,很苦恼,慢慢地也就不想唱了,何况没有经济来源。
两小时有余,在北京五道营胡同三时服装店对热西·才让旦的采访接近尾声时,他即兴演唱了藏族地区山区和牧区的音乐。声音往上往下的山区音乐将高耸的山峰拉近到听者眼前,悠长的牧区音乐又好比一弯弯荡开的湖水。民间音乐的社会基础在变化,只有极少数人在做收集保存工作。然而,不管多艰难,对于香格里拉民间音乐保护协会的成员来说,争取更为广泛的合作伙伴,坚持下去,才是第一要义。(中国艺术报/蒲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