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窥英国艺术资助策略(四)

　　艺术如何面对其民族性?艺术资助体系在支持谁、支持谁的艺术

　　“‘艺术的民族性’，这是随之而来的另一个同样具有冲击力的问题。这个问题在英国尤为突出。 ”班纳曼表示，因为英国曾经建立过日不落帝国，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新西兰的主要通用语言是英语绝非偶然，就连印度人也用英语交流，这正是曾经的大英帝国造成的影响。

　　“当我第一次与北京舞蹈学院合作项目的时候，我向北京舞蹈学院引荐了一位出生于印度的英国编舞家肖伯娜·叶娅辛( Sho - banaleka Jeyasingh ) 。这让很多中国舞者感到惊奇，他们说，我以为您会带来一位英国编舞家。我回答道：‘她就是个英国人啊! ’ ”通过由班纳曼教授所在的伦敦密德萨斯大学与北京舞蹈学院于2009年共同创建的这个跨艺术项目中的这一事例，班纳曼是想说明一个很多人都在疑惑的老话题：“艺术到底要不要关注民族认同、国家认同、文化认同，这些概念是否无关紧要? ”

　　班纳曼直言：“近年来，我们开始关注另一个方面，那就是跨文化，所以我们集中了来自北京、台北、伦敦这三座城市的编导、舞者、学者。可能大家会惊奇参加这个项目的许多来自伦敦的编导、舞者并非英国人，而是来自欧洲各地甚至世界各地，但我们并不介意，反而为此感到自豪。 ”

　　“为什么当我们走在英国街头、走在伦敦街头，看到的是各种肤色的人群，可是一旦到了萨德勒斯·威尔斯剧院，在舞台上就只有白种人? ”班纳曼说这是英国人会有的质疑和困惑。他指出，所谓的种族特性，必须包含可见差异，那么这种质疑和困惑当然顺理成章。也就是说，英国人会质疑艺术资助体系究竟在向谁、向谁的艺术提供赞助?“作为政府顾问、艺委会的顾问，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发现这样的问题不仅仅存在于艺术领域和艺术资助体系中，而且存在于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 ”班纳曼说。

　　通过班纳曼的介绍了解到，事实上英国一些接受艺委会资助的舞蹈机构有各自特别关注的领域，如黑人舞蹈、南亚舞蹈等，艺委会帮助他们获得更多观众和关注。从这些接受资助的舞团命名来看，可发现这些舞团和舞蹈家来自不同的种族，涉及多种文化。“但是，当艺委会制定资助计划，必须考虑地区因素，那些位于相对贫穷、文化相对落后地区的舞蹈团体也必须照顾到。 ”班纳曼说。

　　“另一个可能比较有趣的情况是，我们尽量避免用国家来称呼舞种，例如印度舞蹈被我们称为‘来自印度的舞蹈’ ，斯里兰卡、巴基斯坦等国的舞蹈被我们称为‘来自南亚地区的舞蹈’ ，我们也不会说非洲舞蹈、西印度群岛舞蹈，因为有的地区的居民在历史上有两种来源，一部分来自于西方殖民者，另一部分可能曾经被当成奴隶来奴役，所以在命名上我们倾向于冠以总称，而不是分开来贴标签，尽可能让每一个人都满意。 ”班纳曼说。

　　艺术资助在经济下滑中削减，光鲜下难掩尴尬

　　从2000年以来，由于英国经济的不景气，英国的艺术资助项目遭到了削减，被削减的不仅仅是资助项目与资助金额，也波及了相关部门。因此无论是政府的相关咨询机构还是艺委会都被迫缩小规模、缩减编制和裁员。“许多艺术家对此拍手称快，他们会说，凭什么当我们在努力谋生的时候，那些成天坐在办公室里的人却轻轻松松地领着高额薪水?我告诉他们，我能理解这种心情，但是如果没有人在政府机构里为你们说话，你们获得的资助会更少。 ”班纳曼说。

　　“从各种文件和文字介绍来看，似乎一切都很完美，但这并非真实的情况。 ”班纳曼对自己国家的现状直言不讳：“在艺委会近期提出的十年计划中，有57个舞蹈机构被列入了艺委会的最新资助列表中。在2012年至2015年，艺委会将向舞蹈机构拨款1 . 1亿英镑资助， 7所没有获得定期资助的舞蹈机构将由国家提供资助。这些文件没有提及的是，至少有10个舞蹈机构从资助列表中被删除了，而其他不少舞蹈机构获得的资助也被削减了。就目前的经济形势来看，这样的决策或许是合理的，我对此并不反对，我反对的是，这些文件在粉饰太平。所以，我认为与其将这些文件看作是一种政府声明，不如将它们看成是一种政治宣传，我所谓的‘宣传’是一种贬义的宣传。 ”

　　以每年十月在伦敦举办的一个舞蹈节——Dance Umbrella为例，班纳曼介绍了其糟糕的现状。艺委会对它的资助从2011年到2015年将被减少43 %。曾经被认为非常需要的这个著名的舞蹈节，如今因为不少舞团认为它不再那么被需要而被削减了资助。但是也有人认为，艺委会担心如果突然完全撤除资助，将会引起人们的恐慌，所以采取这样的逐步削减政策。不过， Dance Umbrella舞蹈节虽然规模缩小了，但是来参加的也有不少是名不见经传的小舞团，它仍然办得有声有色。

　　至于资助预算的削减程序，班纳曼介绍，首先由政府划定一个资助总额的削减量，因为艺委会和政府之间必须遵循“保持距离原则” ，所以政府不会直接决定具体项目资助金额的增减，这是艺委会的工作，政府只需在制定预算时抛出一个明确的削减幅度，然后让艺委会来唱白脸，决定每个艺术家和团体获得资助金额的增减。但有时，例如政府命令今年的资助金额将要削减8 %，但是每个资助项目的资助金额下调不得低于3 %，那么，这时艺委会就只能拿自己开刀了。所以近年来艺委会的规模已经缩小了很多，许多编制被取消了，有的人不得不身兼两职。

　　班纳曼坦言，英国舞蹈艺术正迅速发展，受众也在不断增加，新生代舞蹈艺术家正渐渐成长起来， 《舞魅天下》 ( So You Think You Can Dance ) 《舞动奇迹》 ( Strictly Come Dancing ) 《英国达人》 ( Britain's Got Talent )等大量电视舞蹈选秀节目吸引了人们对舞蹈艺术的关注，越来越多人开始跳舞，全国各地的舞蹈训练班人气爆棚。“舞蹈艺术的发展看起来前景大好，艺委会的工作也正在向前推进，而事实上我们一年比一年更穷了，所以我很高兴能到像中国这样更富有的国家工作。 ”班纳曼笑着说。(中国艺术报/乔燕冰)